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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杯能和万事
一醉善解千愁
阴阳和颀喜相求
孤寡须知绝后
财乃润家之宝
气为造命之由
助人情性反为仇
持论何多(惊堂木响)差谬!
#再来一个?做梦!#
“碟仙”这玩意要说起来,列位必定都不陌生,但有一个事列位可能不太清楚。其实碟仙并不是近几年才兴起的,在我大中华,碟仙至少已经有五千年的历史,不过那时候他有另一个名字,叫“扶乩”。
所谓“扶乩”,就是两个有道行的人拿着一根树杈在沙盘上划道,再由另一个人给解释,这仨人合称“三才”,看上去这个和笔仙有些相似,但不同之处是问卜者不参与其中。
后来人在扶乩的基础上精而简之,就成了如今列位所知的碟仙。要玩这碟仙也没什么门槛,但多少有些讲究。至少三个人,最好是两男一女,最最好,这其中还得有一个懂道行的。
准备一个木盘,纸的也成,上面写满字,拿一个画上箭头的小碟扣在上头。盘子上的字可繁可简,但至多不能超过一百零八个,因为这数是十二乘九得来的。
无论阴界阳间,十二都是一个轮回,九则是单数中的极致,这俩数相乘,就是鬼力的极限。所以不是说碟子上的字越多,得出的答案就越详细,你弄一本康熙字典拍上,结果请来个文盲碟仙,他也蒙圈。
玩碟仙的时候,要每人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小碟上,诚心敬意把碟仙请来,或答疑或解困,等着要送走碟仙的时候,也必定要诚心敬意。
可是有句老话说得好:请神容易送神难。这碟仙虽然挂名是仙,可实际上就是四处游荡的野鬼,请来十分容易,但要送走可就难上加难。
这传说也好,真事也好,有多少人都是因为玩碟仙却不小心把命给丢了。今个咱这故事,就要从这一场失败的碟仙事故开始讲起。
◆
头开书,咱先交代一下时代背景。故事发生在大清年间,地方叫除使村,全称是“除了我谁也不好使村”,主角是俩人,一个是姓段的背尸匠,还有他一个叫小棺材的徒弟。看过“黑灯瞎火话鬼狐背尸总比背鬼强”您应该还有印象,要是没看过就点开看一遍。
这是一个长篇故事,今儿讲的是第二集——
一.
村东头的荒宅子里出了人命案子,有三男一女死在里头,而且死状十分奇特,全都是屁股坐在条凳上,但整个身子朝后仰过去,脑瓜顶磕在地上,眼口不闭,舌头发黑。
和他们一块的还有一个半大小子,可能是八字够硬,也可能是祖上积德,总之他没死了,可这会也是双眼翻白,口吐白沫,说不准啥时候也得过去。
出了这种怪事,巡检司的司官也好,衙门口的差人也好,都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个人:段师傅。
上文书咱们讲了,段师傅是这除使村里的背尸匠兼着仵作,一年前还添了个新本事:打鬼。
他那个徒弟小棺材因为一时贪念,偷了女尸身上的红玉吊坠,结果得了个鬼上身的果报,弄得自个全身关节错位,生生在床上躺了一年。也是仗着年轻人筋骨强健,如今他这伤已经好的差不多,只是这双手再没有以前灵活。
不过这一年多里,师徒俩也没闲着,师傅潜心研究各种治鬼法器还有符咒,徒弟则一直在探究各路鬼怪的特性命门,还有治鬼的阵法。简而言之,这师徒俩如今要是出去当个天师,那是绰绰有余。
听着信,这俩人就赶了过来。到了荒宅里一看,段师傅没理会那几个死尸,先是拿出一杆朱砂笔,在左手掌心画出一道符咒,猛地里往正在地上抽抽那主的脑门上一拍,边上人就感觉那主身子一震,紧跟着就顺着他七窍滋滋往外冒黑气。
边上都知道这黑气必有古怪,也都躲得远远的。这黑气离了那小子的体,没了宿主,在屋里荡了几荡也就雾一样的散开了。段师傅又从腰间摘下葫芦,一边给小子灌自己酿的黄酒,一边揉他后心,感觉他呼吸变得匀净了,这才算是停手。
但这小子活是活过来了,但也虚脱似的昏了过去,这会要想从他嘴里问出点啥,估计是没戏。段师傅吩咐人先把他抬回到衙门,这才转身去看那几个死尸。
从死状他就能判断出来,这几人的死因只有一个:怨气入体。再一看,这几人面前的桌子上正摆着一个木盘,上头密密麻麻写满了字,最里头两圈是一组天干地支,再往外就是什么天地玄幻宇宙洪荒之类的散字。不用想也知道,这几个人是在玩碟仙,而且原本用来点字的小碟也碎成了好几瓣。
列位可能要问,那大清朝有碟仙吗?跟您说,真的有。有一本野史叫《清稗类抄》,里面明确记载过,但说的不是碟仙,叫“扶箕”,和开篇咱讲的“扶乩”写法不同,但是是一回事。至于说那年月这东西到底叫不叫碟仙,我也说不准,咱姑且先这么叫着,您能明白就成。
而且有一个说法,大清朝亡就亡在这扶箕上,因为慈禧太后笃信这个,有多少名臣都是因为她扶箕的一个结果惨遭屠杀。话扯远了,接着说故事。
师徒俩进了这荒宅,一直都是段师傅在忙活,那小棺材在干嘛呢?他就一直围着这桌子还有那几个死尸打转。他就发现这三男一女虽然死相恐怖,但是在表情上看不出有丝毫的惊异、恐惧或者不甘心,反而十分的平和。好像他们内心的潜台词就是:“那行,我死了吧。”是这种感觉。
而且他还发现,桌上那木盘和上面的碎瓷片里也暗藏着玄机,于是轻轻拉了一下段师傅的衣角,一指那木盘:“师傅,您看出来了吗?”
段师傅瞅了一眼,摇了摇头,小棺材又问:“您看那瓷片是几瓣,都压在了什么字上?”
段师傅一数,发现这瓷片一共是七瓣,总共压上五个字:死,作,就,会,不。死和不上各有两片,其余是一片。可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懂,也没好意思问小棺材,就给那装着已经明白了,不住点头。
可是知师莫若徒,小棺材当然敲出师傅这是猪鼻子插大葱——装像呢,也是有意给师傅做脸,就说道:“这瓷片其实是压在一句话上,那压着俩瓷片的字得用两回,压一个的用一回,这几个字连起来就是……”
他有意咳了一声,清了清嗓,一字字说道:“不作死,就不会死。”
二.
乍一听,段师傅只觉得这是在说那几个玩碟仙的娃娃,可细一琢磨又觉得另有所指。寻思着要真是他们得罪了哪路野鬼,就万不该有一个活口,这位碟仙留着他,肯定是有什么话要说。但这其中许多关节,却非得等那小子醒了才能弄个清楚。
小棺材又在这屋里转了几圈,看了下几人所坐的方位,还有这房子的格局,断定这碟仙必定是从西北方向来的,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发现,也没别的好查,于是就跟师傅商量,先把这几个尸体抬回义庄。
段师傅点了下头,又连忙摆了摆手:“先别急着搬,这几人让邪气侵体,弄不好容易尸变。”一听着“尸变”俩字,周围都是一惊,本能地朝后退了一步。
段师傅嘿嘿一乐:“我只说弄不好会出事,要是弄好了就万事大吉。”当下又抄起朱砂笔在这几具尸体的七窍上各画一笔,又从褡包里掏出四张黄表纸贴在几人脸上,口含黄酒喷到上头,这是要把纸阴湿了好封住几人的面孔,不让邪气外泄。
又特意的嘱咐徒弟,这样的尸体一定得怎么死怎么搬,回到义庄也是怎么死的怎么安置。这几个人不是坐在条凳上向后仰着死的吗,那扛着的时候也只能把这几个人的腰搭在肩膀上,脚在前头在后那么抬,回到义庄也只能把他们按原样放在条登上。
本来这屋里也来了几个壮实的差官,有时候哪块出了命案,死的人多,段师傅一人背不过来,他们也会挑些个干净的帮忙抬抬。但是今儿这几个死尸,实在忒邪性,段师傅转圈一瞅,每一个人有上前帮忙的意思,长叹了一声:“该着这是咱爷们的买卖,路上可千万别回头!”一肩膀一个,扛着两具死尸就回义庄了。
小棺材重伤初愈,体力怎么也比不上三十多岁正当壮年的段师傅,就扛起一个尸体跟着后头走了。这俩人回到义庄,先把这三具尸体安置好,小棺材说:“我去把剩下那具扛回来。”转身就出门了。
回到荒宅里,那些个差官都还在。小棺材嘱咐他们,如果死者的家属来要尸体,一定要和他们说七天之后再来领尸。毕竟这除使村也就一百多户人家,没谁不认识谁,死者身份根本用不着查。又再三叮嘱,如果那个命大没死的小子一旦醒了,千万立刻通知他和段师傅。差官们也都知道这事非同小可,连连点头答应。
说实话,小棺材这也是头一回用命令的语气跟差官说话,心里头不免有些得意,扛起剩下那具尸体转身就出了屋门。头先咱可说了,这屋死的是三男一女,上一趟这师徒俩人扛走了三个男的,如今剩下的这是女的。女人的身体自然要比男的轻很多,小棺材把她往肩上一抗,就觉得比一袋糯米沉不多少,哼着小曲就走了。
要算起来,这荒宅到义庄也就三里多地,要是脚丫子快的话,搁现在钟点说有十分钟就能走一趟。可这小棺材走了一半就发现,肩膀上这尸体越来越沉,头先像是一袋糯米,这功夫就像背着一大包铁块儿。
他本能地朝后看了一眼,这才发现方才糊在尸体脸上的黄表纸,不知道什么时候让风给吹掉了。更瘆人的是,这女尸之前虽然也是眼口不闭,但瞳孔涣散无神,这会却好像一双活人的眼珠子,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。
小棺材就觉着一股冷风直往骨头缝里钻,猛地里想起师傅刚才说的那句“路上可别回头”,他自己也知道背这路尸体最忌回头,因为这主的冤魂很可能就跟在后头,这一回头不定就看见什么。只不过头先跟那几个差官一通装大个,心下得意,刚才又是因为好奇,一个失神,就把这规矩给忘了。
一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咋办,急慌慌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,胡乱吐了几口唾沫就拍在了死尸脸上,脚下不敢再有丝毫停留,一溜小跑就回了义庄。把这具尸体跟其余三具摆在一块,又到段师傅那回了几句话,出门就回自个屋了。
原本他是打算直接上床睡觉,但可能是刚才跑的急了,这会出了一身的汗,所幸这会是大夏天,只怕热不怕凉,他就从井里打了一桶水,在院里擦了擦身子,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,刚才那些事也都给忘到脑后去了,一心只想着赶紧睡觉。
只是从院里到他那屋要经过正厅,在正厅的当间挂着一面大铜镜,这东西只有一个作用:挡煞。小棺材从这镜子前一走一过,恍惚就觉着有些不对劲,转回身来站在镜子面前仔细一看,不由得他血液倒流全身发冷,他左瞧右瞧上瞧下瞧,就发现镜子里的自己,没有脸。
这还不是最可怕的,最可怕的是他从镜子里看见,自己的脸,这会正悬在自己的身子后头……
三.
这事要说发生在一年前,小棺材必定得吓得屁滚尿流。可是经过那一场大难,再加上这一年来的修炼,小棺材心里虽然仍存着三分怯意,可也有七分底气。
当下右手捏剑诀,左手托右手,双脚踏北斗罡步,连着退了七步,右手指天左脚跺地,大喝道:“搬请太上道祖真君敕令,妖魔鬼怪速速遁离!”
估计您常听的那句口诀是“妖魔鬼怪快现行”,可要是真把鬼喊出来了,那没别的路走,只能拼命。小棺材这会不知道自个有多少斤两,所以首先想到的是先把这鬼送走,再找师傅商量。
可不料想,小棺材这一句口诀说完,那镜子竟然从墙上掉到了地上,怪的是这镜子他居然没倒,反而像个活人似的啪啪乱蹦,镜脚磕到青砖发出的声响,居然像极了一连串的嘲笑。
小棺材就算是个泥人也有土性儿,心里头无名火起,右脚前伸左脚横踏,摆了个丁字步,左手反背到身后,右手捏了个剑诀横在胸前。列位,这姿势有个学名,叫做“钟馗拔剑式”。
再看那镜子,好像颇不以为然,还是在那乱蹦乱跳。小棺材当即咬破中指,一滴血正甩在镜子中心。就在这一瞬间,那镜子当时就停住不动,再看那滴血活了一样在镜子上来回打转。
可忽然之间,那滴血不知为啥,歘地一下在镜子上晕开了,就好像一滴墨汁滴进一盆清水里。可这会再看这镜子,里面再没有什么人影,而是雾茫茫渺蒙蒙的一片,说的玄点,这里头仿佛连着另一个世界。
小棺材知道这是鬼怪的幻术,立即收敛心神,可还是忍不住要朝那镜子里去看。恍惚惚他就觉着,好像有一个人正从镜子里朝他走过来,看说来奇怪,那人离他越近,他反而越是看不清楚。
起初离得远的时候,他还能看清那是个人的模样,依稀还能看出那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。可这人走的越近,他越觉得这影子十分模糊,好像随时都会化开一样,手不由得朝前伸了过去,脚下也不经意地踏出了一步。
如果说这会他要是来到镜子跟前,伸手摸到了那个人影,那么他的三魂七魄马上就会被吸走,大罗金仙都救他不得。可就在这当口,有一个庞然大物斜着就从正厅的窗户口飞了进来,把这连窗带框都给撞了个粉粉碎。
小棺材这一受惊,立马回过神来。那大物这回也站了起来,小棺材扭头一看,好家伙!那居然是一个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活跳尸!
这功夫小棺材正在跟镜子里那鬼怪斗法,他是无论如何也分不开身。如果说这会他掉头去对付跳尸,镜子里那主就可乘虚而入,进了他的窍。但眼瞅着那怪物正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,小棺材满脑袋想的都是:“我今儿算完啦!”就听得段师傅在屋外大喊了一声:“徒弟莫怕,这怪物交给我啦!”
要说这是咋回事呢?原来刚才就在小棺材冲凉的时候,段师傅就听见停尸那屋有些动静,连忙抓起褡包就跑了过去。所谓的褡包,就是两个口袋连在一起,往肩膀上一搭,有的地方也叫褡裢。
他这俩口袋一前一后,前面放的是他自己做的治鬼法器,后面装的是夏至当天割下的糯米。虽说那时候糯米还没长饱满,但是阳气最终,斗鬼不灵,但斗那些个跳尸、僵尸却是颇有神效。
来到停尸房门口,段师傅就是一惊,小徒弟最后背回来的那具女尸,这会竟然站了起来,而且看她五指箕张,手指甲都变得跟猫爪子一样又尖有利,嘴里头那两排贝齿也变成了黑玉似的獠牙,这会正提着鼻子四处乱闻,感觉到门口有人,当时就站直了身子,直勾勾盯着段师傅。
不用多说列位也都知道,她这叫尸变,而且诈尸还有所区别,她这属于邪气入体。可段师傅不管这些,从褡包里抓出一捧糯米,直接就招呼了过去。
糯米砸在女尸身上,是屁啦啪啦直冒火星字,糯米粒再掉到地上,就跟黑米一样。可这女尸就好像丝毫没有感觉一样,朝着段师傅就扑了过来,这一人一尸就都在了一处,从停尸房一路打到正院,又从正院打到正厅门前。要么说艺高人胆大,身大力不亏,眼瞅着女尸又要朝自己扑过来,段师傅立刻使了个四两拨千斤,一个背摔就把这女尸扔进正厅了。
可这女尸毕竟是个尸体,什么眼耳口鼻身意识这些感觉统统没有了,只能靠着鼻子去寻活人的生气,这会她刚爬起来就感觉到身边有一个人,本能地就朝小棺材走了过来。
四.
小棺材本来是有些手足无措,这会听见师傅的声音,胆气登时壮了不少,转头直视那面铜镜,好像是在搁心里头说:“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显出啥子鬼影?”
这一会,段师傅也已经冲进房间。按道理说,他把那女尸摔进正厅,连着就应该追进来,中间为啥耽搁了这一下呢?因为他是要去拿一件十分厉害的法器。
就见他左手背在身后,手里好像握着个圆石头,石头上隐约透出些红色,想来是上头画了符咒。右手则正挥着一把紫檀木头削成的一尺多长的匕首。
看过上文书您知道,这是他拿背尸架改成的,一共七把。他拿这匕首杀过鬼,上头沾着鬼血,所以自然而然的就缠绕着一股子阴气。这股阴气鬼自然不怕,但却是所有跳尸、僵尸甚至飞尸的克星。虽说段师傅学这些个驱鬼辟邪的法门才不过一年,但他从十二岁起就一直在跟尸体打交道,这会动的尸体他也不是头回见着,至于这类东西喜欢什么,惧怕什么,他比谁都清楚。
此时他跟那女尸斗在一处,手里那紫檀匕首只要划着对方,必定是刀刀见血,比拿真刀都灵验。那女尸虽说是个死人,不知道疼也不知道怕,但是趋利避害是万物本能,这个她还有。她不知道逃是个什么概念,但她知道得离面前这人越远越好,又胡乱招呼了几下子,转身就要跑。
可段师傅哪容得她走?三五步就绕到女尸面前,右手一扬,欻拉一下就把这女尸的右胳膊给砍了下来。女尸也说不上是疼了还是怒了,张开大嘴,朝着段师傅咽喉就咬了过来。
可段师傅等的也正是这一下,顺势就把左手要石头似的东西塞进女尸嘴里。这女尸也是劲大,夸嚓一口就把这玩意咬碎了,可这一咬不要紧,她当时就立在原地,一直左手拼命挠自己的脖子,那真是爪爪见血。可挠了也没几下,她整个人就扑通一声,仰面倒在地上,顺着七窍还有那些伤口往出冒黑气,等黑气都冒光了再一看,这女尸已经干吧成一把骨头啦。
要说段师傅刚才往这女尸嘴里塞的是个什么法宝?常听神话故事列位您知道,天上有张、葛、萨、许四大天师,尤其这张天师专管治鬼,他手里有一宗法宝,叫混元如意石,甭管那路要么鬼怪那是见着就完。
段师傅一直也想炼这么一宗宝贝,但始终没成,那刚才他用的是啥呢?告诉您,鸡蛋。
不过这也不能算是普通的鸡蛋,非得是那没搞过对象的母鸡下的蛋,才有这驱褪邪气的灵效,它还有个学名叫“云英鸡蛋”。列位可能要问,这母鸡没搞过对象,咋下蛋?那奶牛没生过犊子一样产奶,万物天性如此。
斗罢这个女尸,段师傅又回到正厅去看小棺材那边的情况,可是来到屋里他只看见小徒弟正左手垂在一边,右手捏着剑诀,点在这铜镜上头,身子不住颤抖,好像在跟什么东西较劲一样,一股鲜血正顺着他指尖不住地往下滴,在镜子上画出一道血线。
段师傅知道,他这是在和镜子里的鬼魂斗法,他身在局外,所见是这般景象,但小棺材这会究竟看见什么,他却不知道,而且这会他也没有办法去帮助徒弟,只能在一边护持。
那么说小棺材这会到底看见什么了呢?是一个人。
刚才段师傅把那女尸帅进来又引出去,小棺材被迷惑的心神就已复原。可他再看那面镜子,里头的人影已然不见,却走马灯似的闪现出各种诡异画面,有时候是十八层地狱的诸般酷刑,有时候又是各种的声色犬马,只看得他心神荡漾。
可是有了刚才的经历,小棺材心里清楚,越是如此就越是凶险。就见他双手互握,结狮子印,左脚先行踏出,一连六步,欺身来到镜子跟前,右手捏做剑诀,一指头就戳在那镜面之上。
最开始小棺材退了七步,走的是北斗方位。北方主水,属阴脉,他是有心把这鬼放走再从长计议。可刚刚他走这六步,踏的却是南斗方位。南方属火,主阳脉,依然是打定主意,要跟这鬼拼个你死我活。
五.
小棺材这一指头戳在镜子上,他自己所见就是镜子里的一切都烟消云散,只有自己的身影。忽然间就听啪的一声,那镜面沿着他这道血痕碎成了两瓣。
正常来讲,镜子碎成两瓣就会出现两个倒影,可是小棺材所见的倒影依旧是完整的。但是,右边一瓣是他自己的倒影,左边一瓣却是另一个人。小棺材恍惚觉得这人十分眼熟,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。
就这么一瞬间,镜子里那人的手忽然伸了出来,正掐住小棺材的咽喉,窒息感陡然袭来,小棺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着自己要昏倒。
他经历的这一切,段师傅都不清楚,他只是看见小棺材始终保持着一个动作,动也没动。但这会他也知道,再耗下去必然对小棺材不利,当即拿出朱砂笔,在小棺材的左掌心画了一道驱邪的符咒。有调转朱砂笔,那笔杆不住地敲小棺材天灵盖,口中反复念叨着:“左手有符,左手有符……”
按说这会小棺材的心神已全然陷在这镜子里的虚空世界,对外部再没有任何感觉。可这头顶百汇是人周身灵气的聚集,相传人死之后,灵魂也是顺着这地方离窍。段师傅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,希望小徒弟能在某一刻惊醒过来。
可是这会小棺材除了窒息,什么也感受不到,他想把那人的手扳开,可怎么也使不上劲。也正是这时候,他恍惚间就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,声音很熟,渐渐地,他听清楚那人说的是“左手有符”,左手本能地就抬了起来,反手就推了出去。
就听见嗙一声巨响,小棺材就看见眼前那面铜镜碎成了千万片,片片跟小刀子似的朝自己扎了过来,正当他要转身闪避,就见一团黄光罩在身上,自己居然毫发未伤。
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看见,这义庄的正厅里到处透视铜镜的碎片,段师傅正趴在自己身边,后背也插着六七块碎镜片。再往四周一看,他就瞧见从一块巴掌大的镜子碎片里,走出来一个虚晃晃的人影,这人模样像个婴儿,也就两尺多高,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刀痕,深可见骨。小棺材正要起身去抓,那人影一转身就不见了。
他这边也没心去追,连忙的把插在段师傅背后的碎片拔干净,又给他上药包扎,忙了能有一个多钟头,段师傅这才算缓醒过来。小棺材把刚才经历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遍,段师傅听罢点了点头,又问道:“你说荒宅里的碟仙,是从西北方向来的,可对?”
小棺材点点头,道:“错不了。那荒宅的格局五面属阳三面属阴,可这三个阴面,一个是正门一个是灶台,野鬼都进不来。也是巧了,那鬼的宿位就在西北方,又碰巧那几个玩碟仙的娃又挑了那么个地方,否则那鬼也没法出来害人。”
段师傅道:“既如此,今晚咱爷们别睡了,去把那鬼刨出来,瞧瞧他长得什么模样。”说干就干,师徒俩这就背着铁锹镐头,去找那碟仙的宿位。
讲到这要解释一下,啥叫“宿位”。说白了,就是那鬼埋尸的地方。有的人死后埋在坟里,但也有些人,要么死在河里,要么死在山上,要么死在墙缝里。
这些人有的是命该如此,死了就转世投胎。但有的属于横死,他们没法入轮回道,只能当孤魂野鬼。晚上的时候,他们能四处溜达串门,可到了白天他们必须回到自己埋尸的地方。所以你看聂小倩不愿意跟着姥姥,还非得帮他害人,就是这个道理。
再说这师徒俩人,沿着段西北方向一直走,眼瞅着要走到村子尽头了,可是也只看着一片树林,再没别的东西。小棺材四外又寻摸了几番,就跟段师傅说:“估计今晚上是找不着了,要不明天咱把那些差人都叫来,帮咱们一起找。您看成不?”
段师傅四外瞅了瞅,又看了看这片林子,迈步来到一棵大树底下,拍了拍树干,就跟小棺材说:“就在这底下,挖吧。”
六.
小棺材抬头瞅了一眼这树,发现它长得要比边上那几棵都更加高大,心下当时就明白了七八分。按道理,这些树应该属于同年生,它比别的树更高,就说明它吃了特殊的肥料。
果不其然,小棺材往下挖了没有一尺,土里就露出一截人骨头。段师傅只是个小孩的骨头,顶天不过两岁。但是等小棺材把整副骷髅都挖出来拼好的时候,段师傅这吃过见过的主也是不免心惊。
这是个小孩的鼓楼不假,可这骨架全身上下的关节都让人给拆开了,就连脊椎骨都是分成一节一节,胳膊腿更是让给砍成了七八段。两岁的孩子,他能犯多大的过错,能得罪什么人?不管是生前死后,谁能舍得对个孩子下这种狠手?
段师傅草草地把这骨架验了一遍,确认不是中毒死的,就让小棺材给包好背回义庄。可他俩前脚刚进门,就听见身后头有人喊:“醒啦!醒啦!”
段师傅回头一看,喊话的是衙门口的差官,就问:“是不是孙大亮醒啦?”孙大亮,就是玩碟仙剩下的那个活口。差官跑到段师傅跟前,边喘气边点头:“没错,醒啦。头先我查问过他爹,说这孩子马上准备要考秀才,我估计他是想卜一卜前程,才要来几个伙伴请的碟仙。只不过他醒是醒了,但脑子还十分糊涂,嘴里反反复复就俩字:二婶。”
这俩字一出口,小棺材当时就觉得浑身一震,他从在镜子里看见那半个人影之后,就觉得他眼熟,但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。起先他还以为是背回来的那几个尸体,这会他才想到,那人长得跟二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!
他刚把这事跟段师傅一说,就又看见两个人急慌慌地跑进义庄,边跑边喊:“段师傅,不好啦,二婶中邪要杀人啦!”
段师傅也没明白是咋回事,脑子里只断断续续闪过几个画面,可一时间也行不清楚这其中的因果,但是救人要紧,赶忙拿着褡包,又挑了几件家伙事,就带着小棺材直奔二婶家。
头里咱也说了,二婶家没孩子,但一直对小棺材特别的好。这会听说二婶出事,小棺材要比段师傅更着急,所以他跑得比段师傅更快,第一个冲到了王婶家里。
来到院里一看,这里已经不像是个住人的地方了,连里带外,几乎找不见一件整装的玩意,房上的窗户也都给劈碎了,往里一看,什么叫床哪叫椅子大衣柜,都已经成了木头片子。这一会,王婶正拿着斧头砍屋里正门。
小棺材虽说没开过法眼,可也能瞧出王婶身上正裹着一团鬼气,就觉着心里一酸,也不管这斧子会不会劈在自己身上,一个健步冲上去,从后头一把就把王婶给搂住啦。按说他这半大小子也有把子力气,但那王婶三挣扎两晃悠,就把他给甩在一边,抡起斧子斧子朝他面门就砍了过来。
小棺材仗着身子灵活,翻身躲到一边,站起来就跑,王婶就在后头追。跑着跑着,小棺材就听见一股疾风直逼脑后。他也来不及回头去看,赶紧把身子放低。就见王婶手里那把斧子贴着他头皮就飞了过去,哆的一声楔在大门柱上。
这会功夫段师傅也赶了过来,眼见着王婶发狂,立刻从褡包里拿出两个蜡丸使劲捏破,里头原来是灰白色的纸灰。段师傅就攥着这把纸灰,朝着王婶的面门就招呼过去,左手同时把铜钱剑抽了出来。
就见这纸灰一拍到王婶脸上,她那人当时就定在原地,段师傅反手一抓,只见一个二尺多长的人影就从王婶的身子里给揪了出来。
那么说段师傅手里那灰到底是什么来头,法力这么大呢?其实这就是各家上坟的时候,那纸钱烧成的灰。
有一个说法,这纸钱灰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。被烧过之后,它的阳气散在人间,阴气被鬼吸走,剩下的灰没生气也没死气,鬼最怕的几样东西里头,就有这个。之所以说人抓不住鬼,是因为人身上浊气重,但只要把这灰抹在手上,抓鬼是一拿一个准儿。
眼看着这小鬼已经拿在手里,段师傅左手的铜钱剑就要朝他脖子上招呼,只要这一剑砍过,这小鬼就算是交代在这了。可这会王婶刚回过神来,眼瞅着段师傅要斩小鬼,竟飞身扑了过来,一把抢过段师傅的铜钱剑甩在地上,张嘴又去咬他右手。
段师傅手腕吃疼,五指一松,那小鬼顺着这个缝隙,一转身就不见了踪影。段师傅一把推开王婶,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气,只是无比同情地说道:“王婶,你这是何苦啊!”
王婶的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:“咋说,他也是我儿子呀。”
七.
这事要讲,就得从二十年前说起。王婶原本不是这除使村的人,她是在那时候嫁过来的,丈夫这边姓李,人都喊他李二。王婶嫁过来的头一年,就给李家生了个大胖小子,全家高兴的不要不要的。
但谁也没成想,这孩子摆满月酒那天,李二多喝了几杯,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,就去到了河边,第二天人们在三里以外的河道上发现了他的尸体。
谁也没有预料到,这大喜变大丧。这孩子也从此背上了一个“克父”的名声。又过了没几个月,这村子方圆百里之内,无故闹起了蝗灾,原本马上就要收的庄稼,一夜之间让蝗虫吃了个干干净净。
这是天灾,怨不得谁。万幸这除使村还算富庶,各家各户都有些余粮,一年没收成,今今裤腰带还挺得过去。赶等到了第二年,地里的庄稼刚把土拱破,天上就连着出了三个月的大太阳,这一年,又完了。
就说这地方再复述,也架不住两年颗粒无收。一霎时就看见遍地都是乞丐,可是这境况都一样,谁能比谁强多少,你没有,我也没有啊。可要说这村子里的人都穷吗?还真不是。
有这么一户人家,有钱也有粮,说来叶巧这家正是那荒宅原来的住人。而且就在王婶快要饿死的时候,这家人主动找来王婶,要给她送粮食。唯一一个条件,就是把她两岁的孩子,过继给这家。听传话人的意思,这家主人没孩子,就是想认领个儿子,将来好给自己送终,继承这一大片家业。
王婶当时想的是,这孩子要送给那家,就算是当个杂役也饿不死,当下就点头答应,拿自己的儿子换了五十斤白面。
可她不知道,那户人家的主人有一个癖好:吃小孩。这事整个除使村没谁不清楚,但王婶是新嫁过来的,丈夫死后左右没什么近人,而且人人都传她那孩子克父,没人愿意接近她娘俩,所以这事王婶压根就没听人说过。
又过了两个多月,国家拨银赈灾,这除使村算是缓过来了,王婶这边也有心再见见儿子,可是再去那大户家里,人家根本不认账。她回来把这事跟街坊们一说,才有几个心眼不错的人告诉她,你那孩子必定已经让人吃啦。
这之后,王婶大病了一场,两个多月才算复原。可那之后,她再没动过嫁人生子的念头。至于那大户,也可能是作恶太多得了报应,某天夜里遇着山贼抢劫,把他全家老小杀了个干干净净,万贯家财也都一扫而光。
小棺材今年才十五,这事他连听都没听过。要说这当妈的为了五十斤白面就把孩子送人,确实可恨,可细想想,这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啊。
段师傅听罢之后,也是无奈一声长叹,过了半晌才说道:“这小鬼如今吃了一次亏,再想把他引出来拿住恐怕是不可能了。万幸他的骨头已经给起了出来,明个拿荔枝木给化了,也就一了百了了。”
听到“一了百了”这四个字,王婶的眼泪又滚了下来:“段师傅,是不是我这孩子要魂飞魄散,永不超生啦?”
段师傅沉吟了一下,才微微点了点头。王婶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:“段师傅,我这孩子害人不对。但他是恨我,他是想找我报仇,他没心害死那几个娃娃。我求您开恩,我下半辈子当牛做马,给他赎罪,我求求您,想个法子,让他得个超生,我求求你了,求求你啦……”一颗人头已经在地上磕的咚咚作响。
段师傅废了半身的力气才把王婶扶起来:“不是我不想超度你家孩子,只是他现在必定已经藏了起来,寻不着他魂魄,我就没法超度啊。”
小棺材在一边踌躇了半天,这会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:“师傅,我有法子能寻着他的魂魄。只要咱们在那荒宅里头,按照之前的方位和时辰,再请一回碟仙,他是非来不可。”
八.
段师傅瞅了他一眼:“这是个法子,可如今咱们是主他是客,只要他上门咱们就能擒住他。可一旦入了这碟仙的局势,那小鬼必然要反客为主,咱爷们可没十足把我拿住他,弄不好还得把命搭里。”
他这话是在跟小棺材说,也是在对王婶说,是劝她别因为一己之私,再平白搭上几条人命。这意思王婶当然懂,抬手擦了擦眼泪,可还是止不住哽咽。
小棺材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脾气:“师傅,不管咋说,这碟仙我请定啦。您不来,我找别人,总之我一定要还了王婶这个心愿!”王婶看着这孩子,眼里登时涌出一种感激的光芒。
段师傅又瞅了一眼小棺材,长叹了一声:“就算是有咱爷俩,再加上王婶这个当娘的,还有孙大亮这个必须入局的引线人,咱们还少一个人呐。上一盘是五个人,这回也得是五个呀。”
话音刚落,院外头就有人喊:“我呀,我成啊!”小棺材都不用回头,就知道说这人是他的死党:王阿毛。
第二天夜里子时,这四个人带着还有些吃嗫的孙大亮就去了那家荒宅。五个人按位坐好,用的还是之前那张碟仙盘。段师傅拿出一个画着箭头的小瓷碟摆在木盘正中,因为当时是子时,所以碟子上的箭头最初指的就是内圈地支上的“子”字。
请碟仙之前,段师傅又说道:“这局势一旦入了,就再没有抽身的可能。弄不好咱就可能把命搭里,列位可有后悔的?”
就听那四个人连着说道:“没有。”“没有。”“没有。”“啊?”
说“啊?”的这位,是那个脑子还不够用的孙大亮。
段师傅点点头,五人这才各自伸出一根手指,压在瓷碟底上,只听得段师傅口中念道:“万物天生,各主其性,子丑寅卯,日月分明。三魂七魄,六道往生,善恶果报,苦海极乐。迷途之人,乐微苦多,还请碟仙,现身解惑……”
最后这句,他连着念了三遍,最后这一遍堪堪念完,几个人就看见这屋子的西北角倏地刮起一道旋风,旋风里正站着王婶儿子的鬼魂,这会他可不是两岁多,而是跟小棺材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与此同时,就听得啪一声响,众人压在木盘上的瓷碟,碎啦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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预知后事如何,且听我下回分解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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